“遇水则清，遇火则明，打一字。”盛嘉云信心满满地背出一条熟记的灯谜。

盛嘉风皱眉想了片刻，摸摸鼻子后忽而眼睛发亮，“是‘登’登高的登字对不对？水登为澄，火登为燈。”

盛嘉云不由高看他一眼，心情出奇的好，毫不吝啬地夸赞盛嘉风。

盛嘉风听得飘飘然，大手在窗柩上一拍：“再来！”

“张生坐等一寺空，猜一字。”藏在纱笼之下的烛火隐晦地跳动，像盛嘉云问出灯谜后雀跃难耐却又无人察觉的心。

盛嘉风沉思片刻，挠挠太阳穴后还是一脸茫然，只得转头求助柳骋。

他将手摊开，露出几张写满蝇头小字的竹片，苦恼道：“这怎么解啊，我套了几个解法，都没解出来。”

盛嘉云抓过他的手臂，看看他手上字迹端正的竹片，又见柳骋递过来一张，才恍然大悟，失望地掐他一把：“搞半天原来你在作弊啊……”

“张生又是何人？”盛嘉风接过柳骋写来的最后一张竹片，喃喃抱怨道：“猜个灯谜又关张生什么事啊？”

猜不出来就胡说八道，盛嘉云看他一脸无赖相，灿烂笑道，“算了算了。你猜不出来的，我……”

“竹。”

盛嘉云心头一跳，陌生的酥麻感从足底窜地一下直冲头顶，害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无人知她对翛竹的心，所以她敢借灯谜藏住一个他，但被猜出的那瞬还是会掀起她心中惊涛。

盛嘉风将眼睛从竹片末端挪开，抬头茫然地问柳骋：“竹是何解？”问完又怪道：“阿云还没说谜底，你怎就写上去了，万一不对呢？”

盛嘉云从今儿踏入院子后头一回正眼看柳骋。

柳骋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侧脸镀上朦胧光晕，线条柔和，俊美无俦。

“谜底对吗？”柳骋虽然在问，嘴角却轻轻扬着，从容自信。

脸还是这张脸，为什么突然就没那么讨厌了。

他给她的感觉好像有点陌生，若是将谁打倒在地求饶，再得意张扬笑，或许她心中的怪异感会少一些？怎如此会猜灯谜，她好像小瞧他了，他兴许还是有能与连蜀红谈得了风花雪月的才学的？

盛嘉云心情复杂地点头，“确实是竹。等一寺空，‘等’字下方的‘寺’没了，那就只剩‘竹’了。”

盛嘉风惊讶地目视着柳骋，惊叹道：“不得了啊兄弟，你这才看几天书，就这般厉害了？莫非是李知县府上的边老大夫给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成，李知县府上一家子聪明人，这么一看，还真是养人，我要不要也请边老大夫来瞧瞧……总兵大人真是亏大发了，若是小时候好好抓着你跟夫子读书，怕不是都能拿个状元郎当当！”

柳骋摇头失笑：“不过是解了个灯谜罢了，何至如此夸张。”

听完盛嘉风的话，顺利两眼闪闪发亮。相比于卫千野趁他不注意荼毒了柳骋，还是边老给的药方养出文化人这套说辞更为合理。

“哪就夸张了，我们公子真的是天才！”顺利从怀里拿出一沓写满字叠得皱巴巴的青纸。

最皱的那张青纸摊落在桌上，墨迹东歪西扭状若蚯蚓，难辨字形。

柳骋想不通那张被自己毁尸灭迹的青纸怎么会被顺利收起来了，那是他第一天练习用左手写字，运笔磕磕绊绊，像是回到了刚启蒙那年，握笔姿势怎么都不对。

盛家兄妹见到那字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顺利并不觉得丢人，把今早柳骋抄的兵书《握奇经》摊在举到胸前，炫耀道：“少爷小姐莫要笑，公子才练了十几日的字，就从最初的字形潦草到端正清致了！如此神速，哪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是的，随着柳骋的字一日比一日写得好，顺利的审美也有了长足的提升。

盛嘉云因翛竹之故，练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字，深知要从无形到有致得化多少工夫，方才轻易出口的笑顷刻消散，涌上心头的竟是敬意。

如今的端正字迹虽还只是青稚，但若再花上一些时间，等他的伤也养好了，要写得遒劲飞扬，潇洒挺秀并不是难事。

短短十几日，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即便是她，也不由得对他打心底升起点点佩服。

天幕之下，一条条荧荧灯流汇往花市，灯明如昼，将宁顺整座城都照亮。

一盏盏兔儿灯将年轻男女欣喜的脸庞映得欢快明亮，在灯市入口挂满彩灯榕树下等了半晌，就见林畔提着奇异精致花灯翩翩而来。

上一秒还拿兔儿灯撞盛嘉云的盛嘉风瞬间老实了。

两人走在前面，盛嘉云在后头听着自家哥哥那副讷言模样，啧啧称奇。

花市的小摊贩积极地递来野兽面具，将盛嘉云拦下了。

盛嘉云见两人也在前头的摊子上互，相为对方挑选傩神面具，便不由发笑。

眼前忽而一黑，面具挡去大半光线，摊贩的声音讨好地响起，对着柳骋夸赞道：“公子，这面具十分衬姑娘呢。”

柳骋被轻轻地拉着转了个方向，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五色面具，乌黑发亮的眸子划过流光溢彩，明亮昳丽。

盛嘉云没想到会跟他对视上，两人都愣了愣，许是面具挡住了一部分羞怯，反是柳骋先败下阵来，别开了眼。

盛嘉云心下一松。

待柳骋付过银钱戴上野兽面具，方要抬步往里走之时，伸手拉出了他的一角衣袖。

“柳骋，我有话要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