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陆辞打开门，门里暖香扑入鼻中。他将外套脱下,一抬眸就瞥到了团在沙发上的人。她半靠着沙发,安静地闭着眼，手里握着的遥控板要落不落的往下垂着。

拧了拧眉,他大步走近，把遥控板取出来放到案几上。轻微的动作弄醒了她。

“你回来了。”姜姜睡眼惺忪着,虚起眼看他。

“怎么不去床上睡？”他有些严肃地揉了揉她略凉的手指。

“我没想睡觉的。”姜姜伸了个懒腰。

最近她有些犯困,常常走路走着走着就会觉得四肢酸软乏力，只想冲回大床好好躺一躺。

这会儿在客厅里看了半集电视剧就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陆辞拦腰抱起她，将她塞到被窝里,而后调高室内温度。“睡吧。”他亲了亲她。

她乖乖巧巧地唔了声，小猫似的拱了拱被子。

暖黄的灯影下,陆辞轻抚着怀里睡着的女人。他一条胳膊搂着她,一条胳膊搭到文件上，映着微光看着文件里的内容。

忽然,臂弯里的人动了动。他立即放下文件,低头看她。

“怎么了？”他对上她的眸子。

“饿。”

姜姜是被饿醒的。晚上也吃了很多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饿得这么快，而且还馋得很,想吃辣辣的东西。

陆辞摸摸她的小腹，问她：“想吃什么？”

犹豫了片刻，姜姜从嘴里吐出几个字,“酸辣粉。”

闻言,他怔了一秒。

姜姜旁光瞟到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她压着嘴角说：“算了，不吃这————”

他打断她，“等着。”随后把被子给她盖上。扯住他的袖口，她摇摇头，“不吃了。”

“不要动。”他摁摁她，旋即离开了卧室。走出房间后，陆辞拿出手机搜了下酸辣粉这几个字，目光触及图片上红红的粉状物，他凝眉半晌，抬腿出了大门。

过了半个小时，姜姜迷迷糊糊中恍然听到细细的碰撞声从外面渡入房中。她拖着拖鞋，寻着声源来到厨房。

“阿辞？”

陆辞转过身，“去床上，等下就好了。”

她歪着脑袋，看到了锅里沸腾的开水以及旁边放着的粉条，诧异着问道：“你要做酸辣粉？”

“外面的，不干净。”他说。姜姜看到他发顶没融化的雪花，以及冻的有些红的耳廓，她心里热了热，走过去，用手捂着他的耳朵，“谢谢。”

他低下脖子让她捂，蹭了蹭她的脑门，他说：“回房间吧。”

“我自己来做。”她绕过他，还没绕过去，他揽过她的腰，两三步进了卧室，按住她的双肩，他沉声道：“好好等着。”

姜姜哦了声，乖乖地窝到了床上，像一朵慢慢萎下去的小蘑菇。他的眉心松开，低低地笑了一声。

热气腾腾的汤带着香味冲进姜姜的鼻腔，她舔着唇，张口抿进一截粉条。

不是很辣很酸，但是味道还是对的。

“很好吃。”姜姜浅浅笑道。他用掌心包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窗外雪花纷纷落下，白茫茫的一片冰雪之地。外面的寒冷和屋子里的温暖形成鲜明的对比，仿若分割开，处在两个世界里一般。

姜姜莞尔。

她看到了她一直想要看到的雪，和她最爱的人一起。

二

“妈妈妈妈！”

“妈妈妈妈！”

一团小小的人影如火箭发射一般冲到姜姜这方，一下子抱住了她的大腿。姜姜垂下视线，柔声道：“怎么了？”

“爸爸欺负我！”小女孩儿瘪着汤圆似的的腮帮，粉粉嫩嫩的小嘴巴委屈地撅到一起。

“团团不哭，爸爸怎么欺负你了？”姜姜讶然，陆辞怎么会欺负她？

团团抽噎着，突然不吭声了。

姜姜有些头大，然后牵着女儿去了书房。

“阿辞，你怎么把她弄哭了？”她拍着不停打嗝的女儿，蹙眉问陆辞。陆辞转着钢笔，目光落在抱着姜姜大腿的团团身上。

“我要和妈妈一起睡，爸爸他不让！”团团倏然插话，尖声道。

姜姜滞了半瞬，额角不禁抽搐了两下。

“你已经六岁了。”陆辞面无表情道。

“秋秋七岁了也和妈妈一起睡，为什么我不行，爸爸欺负我！爸爸欺负我！”

团团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姜姜耳朵被磨地生疼，她俯身，亲亲女儿肉嘟嘟的脸颊，“妈妈和你睡。”

团团猝地停下，“真的？”

“真的。”

“可是爸爸……”

“爸爸骗你呢。”姜姜边说边给陆辞使眼色。

团团仰着小脸看爸爸，“爸爸……”她的五官轮廓和姜姜几乎一模一样，犹如缩小版的姜姜，这么眼泪巴巴地望着他，他先前竭力硬起来的心又柔软下去，“爸爸骗你的。”

一听到这话，团团迅速地收起了委屈的情绪，笑的跟个小太阳一般，小脑袋一下一下地蹭着姜姜。

姜姜舒了舒气。

真是个小祖宗，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脾气还挺大，跟她爸爸一样。

团团大名陆姜，是陆辞取的名。两人结婚不到一个月她就意外坏了孕，即使做了措施也没挡住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那时她才大二，就这么当了母亲，欣喜激动之间还有几丝惶恐和不踏实感，直到从医生手中抱到像个皱皱巴巴的小团子的女儿，她心中的那些复杂的情绪才完全消失，只剩下满心满心的喜悦。

团团模样长得像她，性格即像她，又像陆辞，如同两人的综合版。

她把还在摇她的团团抱起来，对着陆辞道：“出来吃饭吧。”

夜里，团团挤到两人中间，脸朝向姜姜的胸脯。她咬着拇指，小巧的鼻头抵住姜姜。

陆辞越过中间插进来的肉团，吻了吻姜姜，“晚安。”

“晚安。”姜姜轻拍着团团，睡了过去。

他没有睡着，一声一声地数着两人均匀的气息。

团团慢慢地翻了个身，然后钻到了他怀里。他在要把她推出去的那一瞬间卡住了动作。

抿了抿唇，他把团团抱住。

其实一开始知道姜姜怀孕了的时候，他极为地抵触与不喜。他不喜有人插入他和姜姜的世界，也不喜欢小孩。

可是当他第一次碰触到团团温温软软的面颊时，心中有什么坚固的城墙在倒塌。

他发现，他没有那么不喜欢小孩，只因她是姜姜生的，是姜姜和他的孩子。

这六年来，他慢慢地接受了这个闯入他和姜姜的世界的女孩儿，但是她经常缠着姜姜，这干扰到了他的生活。

所以他告诉她：“不许再缠着妈妈睡觉。”

她哭着跑出时他已经有些后悔，最后还是向她妥协。

低着下颌亲了亲团团的脑门儿，他定定地虚视着一片黑暗。

这世上他对两个人束手无策，一个是他妻子，一个是他女儿。

寂静的黑暗中，靠到陆辞怀里的团团扬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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