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也的那声“表姐”是故意的。但我听在耳里,也没觉得毁气氛或者不舒服,甚至还有点想笑。因为真的很难得看见她这样的可爱的一面。许洛也去上课了，我在沙发上坐着回味了一下刚刚的拥抱，也去了卧室换了宽松的衣服。宋家对宋驰骋的态度并不明确,现在的宋驰骋非常被动，也只能躺在床上等通知。我到了他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之后。宋驰骋趴在床上，背晾在空中。他平时比我们还注重皮肤管理，但现在上面左一道右一道的都是乌青或者紫红的印子,有的伤口还裂开了,看起来非常惨烈。他的朋友没在，上班去了，今早都是方圆过来照顾他。看见我,宋驰骋把手机放下，他咧了咧嘴,喊了我一声：“姐。”我走到他床边，有些不忍看他的伤口,但还是经不住鼻子一酸：“你从来都么挨过这么重的打。”这个是真的。他家里的那根木棍,虽说一直都是拿来打他,可从来没像昨天那样,挨了这么多下。宋驰骋又是咧了咧嘴：“谁说不是呢？”我揉了下他的脑袋,在一边拉个张椅子坐下：“方圆呢？”宋驰骋这里也是密码开门,不需要钥匙。从进门到现在,就没看见方圆的身影。“她啊。”“去给我买零食了。”我点了下头：“就你嘴馋。”宋驰骋不干了：“谁说的？是她一直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的,我太无辜了我。”他反驳的时候，还转了转身体，下一秒，就“哎哟”了一声，老实躺着，不敢再动。“我真的是我们家亲生的吗？”我叹口气，还没回答，卧室门就开了。方圆提着一个袋子进来：“给你买了点果干。”她给宋驰骋拿了一袋草莓干出来，撕开，放到了宋驰骋的身边，而后给我丢了一包。我摇头：“我不吃。”我说，“出门之前，我吃饱了。”方圆化了点妆，但也看得出来，她的气色不好。我抿了抿唇，拿过一旁的水喝了点：“那个，小灵姐说她晚上要过来。”霍灵书已经找我问了细节。院子里的邻居们基本上都知道宋驰骋挨打了，虽然不一定都清楚原因。霍灵书不可能不知道。方圆“嗯”了一声，她在我旁边坐下，靠在了我的肩上。我拍了下她的手背：“你要不要去休息下？”“靠着你就行。”方圆缓缓闭上眼睛。“小灵姐要来啊？”宋驰骋眼睛睁得很大。我点头：“不然呢？”宋驰骋深深叹口气：“感觉自己罪孽深重，她这两天好忙的……”方圆看了他一眼：“你自己知道就好。”宋驰骋别开脸，自己吃起了草莓干，只留了一个黑黑的后脑勺给我们。他这个样子，不能没人照看，但方圆已经很久没合眼，显然不适合再待在这里。在我强势的要求之下，方圆还是去了客房补觉，我又回到卧室。宋驰骋放下手机，他偏过脑袋看着我，目光有些深沉：“姐，我要是成功了，你就会容易得多。”我恨不得把旁边的水瓶砸向他：“谁让你当‘先行者’的？”宋驰骋委屈脸：“不是你就是我，总得有个人走前面。”“你做之前，都不知道跟我说下的吗？”我有些生气，并且开始数落他，“我还是等方圆通知的我。”宋驰骋垂了垂眼睑：“事态紧急。”我拧着眉：“为什么先告诉的是方圆？”“又不能打扰小灵姐，也不想让你担心，当然就是她……”宋驰骋的声音越说越小。我冷哼了一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看着他。隔壁就睡着方圆，我放低了声音：“驰骋，以后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什么事都跟方圆讲。”宋驰骋的眼眶逐渐泛红，他摇了摇头：“我不要。”“你别任性。”“我就任性。”我忍不住了，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但没有使力。我盯着他，一字一句：“方圆也会很放不下心，你知道吗？”我说，“因为你的事，她昨天路上差点出了车祸，昨晚又一夜没睡，她的精力也是精力，懂我的意思吗？”宋驰骋挣了挣，把脸埋在了枕头上，没有再说话。气氛有些沉重。我揉了下额角：“算了，换个话题。”我顿了下，“我可能快跟许洛也在一起了。”宋驰骋声音闷着：“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哪儿有？！”“她视线一直粘着你。”我疑惑了：“有吗？”宋驰骋又看着我：“算了，不指望你做什么了，你还是她表姐呢，亏你想的出来。”“……”宋驰骋真的有点欠打。霍灵书来的时候，正好到了饭点。方圆睡了两个小时之后就起来了，她很久没下厨，但为了宋驰骋，又在厨房忙碌。顺便把我们吃的饭也给做上了。霍灵书来了之后，先是关心了一番宋驰骋，随后也将宋驰骋骂了一顿。宋驰骋：“……我太难了。”方圆没平时活泼，沉默得多，见到宋驰骋挨了骂，才露出了笑容。最后又是宋驰骋的朋友来了，我们三个才回去。方圆的车已经送去4s店里修了，昨天那起事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对方闯红灯，导致她被撞。于是跟霍灵书道了别之后，我载着方圆把她送了回去。下车之前，方圆看着我：“阿悸，上去坐坐吗？”“好。”我也跟着下了车。到了她的客厅，方圆从柜子里取了瓶酒，她开给自己喝，给我拿的是牛奶：“你一会儿还要开车。”我点头：“嗯。”方圆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就猛地喝了很多，最后被呛到咳嗽，我抬手拍着她的背。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或许是因为咳嗽，也或许是因为其他。等缓了缓，她又继续喝了点，才往后一靠，盯着天花板：“我跟芦生，分手有那么一段时间了。”“猜到了。”因为方圆在我面前提起芦生的次数越来越少。方圆眼泪又顺着眼角流下来，我给她扯了茶几上的纸，放到她手里。她擦了下，轻轻合上眼睛：“哎，阿悸，你说，宋驰骋会不会也喜欢我？”这个“也”字，就很有灵性。我没有回答。方圆偏了偏头，她看着我，嘴角慢慢翘起：“阿悸，我给你说个秘密。”我跟她对视，而后看见她嘴巴张张合合：“高考毕业之后，小灵姐去实习，你也去玩了，我去找宋驰骋玩，不小心跟他滚到床上去了。”“……”“他说对不起，我说不用负责。”“……”回到了公寓的时候，我还是没有从这件事带给我的震撼中缓过来。有点晚，许洛也已经洗了澡了。她在客厅等我，看见我的时候，眼睛亮了亮。我冲她点了下头，扬起一个笑容，然后去洗了个手。许洛也手中拿着ipad，但不是为了玩游戏，而是拿来上课。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橘子剥开：“累吗？”她已经摘下耳机，听见我的问题，摇了摇头：“不累。”“那就好。”我放了一瓣橘子进嘴里，顿时口中被甜滋滋的味道占满。我吃完这一瓣，细细回忆了一下，侧头看着许洛也：“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名研究生，天天就是论文啊报告啊，还有项目要做，忙得要死，也很累。”我笑了下：“那时候我真不想继续读书，因为太累了，我家里还想让我读博，我打死都不干。”许洛也静静听着，我举起一瓣橘子，放到她唇边。她配合地张了张嘴。我没把视线移开：“后来毕业了，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早九晚六一周单休，工资还少，也是很累的体验。”“嗯。”许洛也应了声。我转过头，看着桌上的水杯：“长大以后，就会觉得以前经历的都不是什么事。”那个橘子就被我这样吃了个干净，我的指尖都是水果的清香。许洛也把ipad放在一边，轻声问我：“那现在呢？”“现在好点，这点我不能否认。”“在教育机构当老师，工资可观，虽然压力也挺大，而‘悸动’呢，也不需要我操心多少。”“都还不错。”可能是因为受到了这两天的事情的刺激，我也想找个人说下我这么久的感受。说完之后，我低了低头，看着许洛也放在自她自己腿上的手。我缓缓地拉过她的右手，握在手中捏了捏。她的手跟我的差不多大，掌心的细细的糙感还在，但却让我觉得很舒服。许洛也没有挣扎，我又偏着头，望着她的眼睛：“你可以抱一下我吗？”不知怎么，我眼眶有些湿润。许洛也听话地将我抱着，我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我环着她的腰，将她抱得很紧。我很喜欢很贪恋她的怀抱，她身上的味道依旧好闻。“许洛也。”她应了一声。“给我唱首歌呢？”“想听哪首。”“《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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