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晚餐非常丰盛，再加上有阿娟和阿笑两个小姐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整个气氛热闹祥和，宋建国夫妇之间的别扭也化解了不少。
陈玉莲这两天老实了许多，还凑趣说了宋晓瑜不少好话。
宋晓瑜笑笑，左耳进右耳出，现在继母不论做什么都不会触及她的心里，当然，她也不会为难她，她毕竟是晓涵的生母，不看僧面看佛面。
同一时间，宋一农看了看对面的一个空位置，叹了口气，“晓杰不会回来，不等了，我们吃吧。”
他老婆正要说话，被他瞪了一眼，没敢张口。
全家人沉默地吃起年夜饭来，几个年轻人对视了一下，他们原来的猜测获得了验证。晓杰因为家里把他的房子给卖了，替他父亲退赃减刑，心里产生了怨恨，竟然过年也不回来，这是在抗议呢。
章春花低眉顺眼的，一直不敢做声，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便迫不及待地拿起枕头底下的一个木头小人，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小字，“宋小玉”。
她一边用锥子狠狠地扎着木头小人，嘴里一边不停地念叨着：“都是因为你，我们家建来才去坐牢。
我扎死你！
扎死你！
程宇带着大腹便便的许金梅回到了父母家，原来的房子判给了宋玉秀，自然不能再住，他们只好回到旁边他给父母买的小房子里一起过节。
程母在厨房里忙着，程宇和许金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许金梅把脚翘到程宇的腿上，嗲声喊道：“老公，我脚麻，给我按摩一下吧。”
程母端着一盘菜出来，看到此情景，不由得火冒三丈。
这许金梅一来整个身体都赖在了儿子身上，两人像胶合板似的贴在了一起，害得她老头子眼睛没地方搁，只好躲进了房间里。
现在，还把腿翘在儿子身上，让他按摩，这，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男人低声下气受女人指使会倒霉的！
谁家不是女人低声下气地受男人的指使？
前面的儿媳宋玉秀在的时候，不就这样？不要说自己的老公，即使是婆婆家的厨房，只要她在，都不用婆婆她动一根手指头。现在年夜饭她都要亲力亲为，累得老腰都直不起了。这女人却指使儿子给她按摩？！
一口气没忍住，骂道：“你一个女人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像什么话！”
许金梅赶紧放下脚来，委屈地看着程宇，程宇不在意地说：“妈，金梅腿麻了，我给她按摩按摩怎么了？您就别计较了。”
“你，”程母看着儿子没出息的样，那个气啊。
好吧，看在我宝贝孙子的份上，我先忍了。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样上桌吃饭了，许金梅这个不吃，那个嫌弃的，程母忍无可忍，摔了筷子指着金梅骂道：“你有本事自己做啊。”
许金梅没有回嘴，眼睛看着程宇，委屈的泪水在眼里直打转。
程宇心里也有些烦躁，大过年的，老妈总这么吵吵嚷嚷的算什么，口气不耐道：“金梅不是怀孕嘛，您就多包涵吧。”
看见儿子还是站在那女人一边，程母更生气了。
“谁怀孕像她这么娇贵的？才七个月就好像马上要生的似的。别说我当年怀你七八个月的时候还要下地干活，就是玉秀在时，生产前还不是把家里的活都全包了。”
说到前妻，程宇的脸色更不好看了，金梅的泪水直接吧嗒吧嗒往下落。
程母更是窝火了，“你这委屈样给谁看啊，大过年的，你想我们一家都不安生，一年都不吉利啊？”
许金梅慌忙站起来，否认道：“没有，妈。我就是怀孕后特别容易情绪波动。您就原谅我吧，我以后一定好好改。”
程父也阴沉着脸，挥挥手，“好了，说了这么多干什么，好好吃饭！”
程母不吱声了，许金梅也讪讪地坐了下来。
也许是为了改变程母的印象，吃完饭许金梅自告奋勇要去洗碗，程母这才满意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
她又找到了做婆婆的尊严。
只听砰的一声，厨房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把程母给吓了一跳，不由得骂道：“这臭婆娘，洗个碗都能摔着了，这个可是全套新买的餐具，打破一个就不完整了，倒霉！
呸，呸！碎碎平安。”
程宇阴沉着脸站了起来，向厨房走去，程母犹不满足，还在絮絮叨叨地埋怨，程父瞪了她一眼，“你消停一点吧，烦不烦？！”
程母正要反驳，突听儿子大叫，“妈，金梅底下流血了，怎么办？”
程母惊慌了，跑进厨房，见许金梅坐在地上，在痛苦地呻吟，从她身下流出一滩血迹。
“赶紧的，送医院啊。”
一家人慌慌张张地扶着许金梅进了车子，程宇把车子加速到一百二十迈，心慌的砰砰直跳。车子里弥撒着血腥气，让他感觉很难受，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空虚和慌张。
好在除夕的街头，没有什么车子和行人，他们顺利地到达了县医院，随即许金梅被送进了急救室。
一会儿，一个护士走了出来，叫道：“谁是许金妹的家属？
许金妹。
许金妹的家属！”
程宇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护士叫了好多声都没人响应，程宇母子不由地心生疑虑，她是不是叫错了名字？
程宇站起来，“是许金梅吧？”
护士不耐烦了，“这里没有许金梅，只有一个许金妹，是刚才送进去的孕妇，是不是你们家属？”
确定无疑了，可是她不是许金梅吗？
程宇点点头。
护士白了一眼，“自己老婆连名字都不清楚，算什么男人！快点跟我进来，医生有话和你说。”
程宇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感觉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妇产科医生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医生，半秃着头，白大褂却十分干净整洁。
他严肃地看着程宇，缓慢地说：“你是许金妹的家属？孩子的情况很不好，所以想征求你们的意见。”
程母急了，“孩子怎么不好了，我不管，有什么事一定先保孩子。”
医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把面前的电脑屏幕转向他们，“孩子确实有流产的先兆，但要不要保，你们看了再说。”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B超影像，即使是黑白色，即使他们没有专业的眼光，也能看出着孩子不正常，四肢只露出短小的一段，还都没有手掌、脚掌，更不用说指头了。
程母捂住了嘴巴，发出惊愕的叫声，“这是什，什么？妖怪？”
医生没理她，看着程宇平静地说：“这种叫海豹胎，天生四肢不健全。原因有很多，先天基因问题；后天因为辐射；或者服用了不合适的药物都是可能因素。”
程母立刻打断医生的话，“我们家基因没有问题，前面两个孩子都很健康。”
“这个孩子你们还要保吗？”
“当然不保！”程母着急地叫道。“这样的妖怪养来干什么？”
妖怪，妖怪。老妈的话声声扎入了程宇的心里。
医生没搭茬，继续看着程宇。这种事只有直系亲属才有发言权。
程宇扭开脸，不敢再看屏幕，艰难地点点头。
医生不确定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要保下这个孩子？”
程母着急了，大叫起来：“阿宇，你可不能想不开啊，这样的孩子是魔鬼的诅咒，会倒霉一辈子的。”
魔鬼的诅咒，会倒霉一辈子？
程宇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昨天在房产交易中心，看见前妻远去的背影时，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的奇怪念头。
难道宋玉秀真的是自己生命中最美好最宝贵的东西？从此以后，他的人生会开始走下坡路，会被各种算计包围，直至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