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天冷风大,少有下雪。那群老太太来习惯以后，就日日前来,顺便带过来一群小丫头们陪春暖玩。

春暖：“……”

她是真不想陪一群小丫头玩啊。况且那群丫头明显是家里□□过的,都想博得她的喜欢,每日在她面前上演一出土版《金枝欲孽》的宫心计。

春暖看得简直心塞的不行不行的。为什么她会有一种自己是大猪蹄子的错觉？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一日看着天气晴好艳阳高照,春暖早早就躲出去了。她陪着丰阿去了军营，想看看这一时代的军人精神面貌如何。

结果一去以后，简直大失所望。军中到处是吃酒打架赌博的人，完全没有军人该有的风范。听说，这已经是丰阿整顿过后的结果了，放在以前,那完全就是半军半匪状态。

春暖想如今他们还能喝酒打架完全是太闲的结果,如果让他们忙起来，看他们哪里还用打架来发泻过剩的精力。

以他们把她对军营幻灭为代价,春暖不把他们扒掉十层皮，都对不起小姑奶奶这个称号。

上半辈子春暖开了一回荒，这一辈子就再植一次树吧，总不能让眼前的沙漠再留到几百年才治。

人一辈子,总该做些有所为的事情。

既然下了决定,春暖就同丰阿商量了一下关于那三万军队的训练问题。总不能因为现在没仗打,就把他们给荒废了。那一大片的天然炼兵场，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用边卫兵开荒植树可是大事情,丰阿不能擅专,须与佟大人商量后给圣上上折子,获得圣准以后才能行动。

加急折子一递上去，众人都心绪不宁忐忑不安的等待圣命。犹其佟大人是在度日如年的焦灼等待圣音。

佟大人为何会如此焦急呢？其实和此地民族形态有关。此地山多沟深，耕地面积极少，当地的农作物一般以荞麦谷子糜子土豆等耐干旱作物为主，且多是旱田看天吃饭收成不多。交过税赋后所剩无几，难以维持一家人的饥饱。

无定河两岸倒有不少良田，可是这些良田大多属于蒙族，汉人若要种这些田地，就要交给蒙人多半的粮食作为地租，如此日积月累下来，两个民族的磨擦渐渐增大，都快到了动刀动枪的地步。

可是无论蒙人还是汉人，都在大清的管理下，都是圣上的子民，若是动了武，无论伤了哪一方都是清朝的损失，都不利于国家的安定。榆林又是边城重镇，万不能起了战乱。

所以圣上才将丰阿丢在这儿，因为丰阿是满人，由他管理军务可避免两方过激时会发生动乱。而佟大人，他是汉军旗人，自然会多偏坦一些汉人，汉人这边本就势弱，偏坦一些也能平衡一点，使两方互相形成制肘之势。

可如今，若是真能用那三万大军开荒种树兴修水利，那么这一地的军民就完全能挣脱蒙人的辖制，怎能不令佟大人欣喜若狂心急如焚。

圣旨在一众人的望眼欲穿中珊珊来迟，令人欣喜的是，圣上准了他们的请奏，并予以极高的奖赏，着令他们自行调度军民。

既然拿了令箭，丰阿和佟大人的三把火就能顺利燃烧起来了。

春暖此时也顾不得崩不崩人设了，由她口述，由阿克敦整理记录的关于如何开发治理高原沙漠的各项措施，写了厚厚一摞，全由阿克敦交给丰阿。

春暖的方法只能做为借鉴，毕竟时代、政策、生产力不同，不能照搬所用。几位大人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再加上春暖提供的方法，重新拟定了章程策略，整理后又上递到圣上案前。

到底制定的何种策略，春暖没有多问，她的使命已完成，接下来就全部交给这里的军民了。而她的当务之急就是学习这里的人家办置年味。

软糜子先碾成黄米，再泡过水捞出沥干，碾成黄米面，可蒸枣糕，也可蒸过发窖后再炸成酸酸甜甜的油馍馍，还可发窖后蒸成好吃又耐饱的黄馍馍。总之一样米百样吃，花样各不相同。

至于白面馍馍，由于小麦数量极其稀少，大多数人家只在过年时才蒸一锅尝尝鲜。

春暖几辈子都没办过这么简陋的年味，可她仍然兴致勃勃的随苗嫂子一样一样的学习如何制作。

毕竟照她这情况，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世，谁知道下一世又会是何种情形。

未来的事情没法掌握，她只把当下过好就行，该学习的还是要学习。要想生活的好一点，总要会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

食物一样一样的准备完全，春暖和阿克敦还抽空跟一群半大孩子去了一趟山上，摘了不少红艳艳的酸枣回来当零嘴。

那东西个头小，皮薄核大没果肉，只尝皮上的那点滋味，酸酸甜甜别有一番好味道。包了一大包，连同这边的特产一起寄回京城，让那里的家人们也尝尝高原的味道。

这边的过年还挺好玩的，从正月初五开始闹社火，一直闹过了正月二十三，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热闹连天。而且，出了初六后，春暖就随老太太不停的去丰阿同僚家里赴宴。

家境稍差一点的人家请了艺人在家里说助兴，家境好的人家就在家里请了一台大戏供客人观看。

老太太倒不怎么喜欢听说，其实根本原因是嫌说先生长得太磕碜，她看了伤眼，而且也听不懂。但到了唱大戏的时候，老太太就精神一振，听得津津有味。当然，这个她也是听不懂的，只是喜欢大秦腔吼出来的那种气势。

老太太说：“这个戏听得才叫带劲，上年咱们在费古扬家听得那算啥，软绵绵唧唧哼哼的听的我牙帮子发酸，骨头都发软。”

虽然正月里过得极热闹可也极累人，尤其是主人家里若有位老太太，春暖绝逃不过被人捏捏小手揉揉脸蛋，然后就被上下其手一翻，春暖觉得，一个正月下来，她的脸皮可以长厚三寸了。

老太太却觉得，春暖不仅仅只是脸皮厚了三寸，全身的肥肉可能也都长了三寸。春暖一默，这老太太也学坏了，尽说大实话。

这里所有的女孩儿都苗条伶俐，突然出了春暖这么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孩子，也怪不得老人们都喜欢，白胖那是代表有福气啊，尤其是春暖长得够可爱。

有一次，有一位老太太为了哄孙子，就指着春暖白嫩的小脸说：“你不是想知道白面馍馍吗？就跟那个毛女子的脸蛋一样，白腾腾软嘟嘟的。”

春暖：“……”好像突然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了。

出了正月，丰阿就突然忙碌起来，日日在山野沙漠河畔间奔走，有时会几日几日的回不了家。过年时养起来的肥肉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又黑又瘦。可把祖孙几人心疼坏了。

春暖干脆买了十几只老母鸡，隔三差五的用当归枸杞红枣炖了给他补身子。又把老神棍和阿克敦打发到他身边，给他跑腿。

老神棍初时还不乐意离开春暖身边，然后听春暖说丰阿如今做的事情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善之事时，才终于答应了。

老神棍出马，一个顶俩，有他相帮，丰阿便能如虎添翼事半功倍了。最重要的是，终于有时间回家休息一趟了。

春暖让苗嫂子割十几斤羊肉炒成肉酱，装了罐好让丰阿带着吃。然后再杀一只鸡，做红烧鸡肉蘸糕吃，给丰阿好好补一补。

现时节，种不了树，丰阿就率人先修水渠开梯田，佟大人那里召集了一帮木匠，制作水车农具。

不知不觉中，春风就吹遍了原野，细嫩的草芽从泥土中钻出，灰绿的、嫩绿的、黄绿的，为灰褐色的高原装点出崭新的风情。嫩柳条在春风里悠扬飘拂，大榆树开始吐出细碎的榆钱。

一场春雨善解人意的极时到来，滋润着干渴的大地。春雨过后，农人才开始耕种起来。新垦出的梯田也种上了糜子黄土土豆，还有一部分能浇上水的田地种了小麦玉米，河湾底下开出的水田全种了水稻。

丰阿留了一部分人继续种地，然后把军中剩余的其他兵士全抽调到沙漠里。就地搭营打井，开始了他们的征服沙漠之战。

春暖眼见着他们在这里一点一点的经历了脱胎换骨的改变，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有了点军人该有的刚毅气势。虽然与后世的军队没法比，可在这个时期也算是姣姣者了。

一切都上了轨道后，丰阿便不用日日去军中镇守，上位者要懂得知人善用，这一方面丰阿做的尤其好。

闲暇后，趁着天气还不到炎热的时候，丰阿就说：“走吧，咱们也该去玩玩了。”丰阿既如此说，老太太也不矫情，换了方便利落的骑马服，牵出一匹马，抱了春暖就骑上去。

一路向北飞奔，过了河，到了蒙古族居住的地方。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水草丰美，野马成群。水潭边飞禽盘旋，黄羊跳跃，时不时的还能看到鱼儿跃出水面。一路上还能看见隐在草丛中的狐狸和狼。

这是春暖两辈子都未见过的自然美景，一直未曾被人类驻足打扰过的地方。

丰阿此行的目的地却不在此，而是几十里外的一个蒙古族部落。

今日是这个部落的敖包祭，无论有多远，这个部落周围的牧民全部都会骑马坐车赶来赴会。

丰阿一家来时，部落族长迎了出来，满脸笑容的大步走过来还高声问候道：“塞百奴塞百奴”丰阿也满是笑容的一边下马一边回道：“塞、塞、塞百奴”，然后用双手接过族上敬过来的酒杯，敬过天地后一饮而尽，春暖几人照样喝了酒后，便被族长迎进了一座最大的蒙古包。

丰阿是会说蒙语的，老太太也会，春暖却只会听不会说。所以春暖只能静静的坐在桌前，一边吃着奶饼手扒肉，一边听几个大人叽哩咕噜的用蒙语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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