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向齐平公报讯时依伍封之计故意四下宣扬城中人尽数得知伍封引大军来援的消息欢声雷动。
这是伍封的先声夺人之策如果田恒此时想仗着士卒数多向他攻伐齐民必定视之为卖国之贼田氏数百年笼络到的人心便一举丧失田恒是个聪明人就算再有异心越军一日不退便一日不敢向伍封下手。何况伍封拥兵一万田氏也不过三万多人人人皆知伍封善兵田恒以三万对伍封一万丝毫没有取胜的把握。
伍封先由闾申处将那块有“闾”字玉暇的玉璧拿来放入怀中备用命鲍兴、赵悦、蒙猎守着大营自己未穿衣甲楚月儿替他包好带着二人带着铁卫入城到城门之下时齐平公、田恒、田盘、田逆、闾邱明、田成、宗楼等人都到城外迎接。
伍封见除了闾邱明和宗楼之外国君身边全是田氏的人不禁暗暗叹气。昔日齐国鼎盛之时除管仲一族未成大家外其余有鲍、晏、国、高、田、闾、公孙等各大家如今只有田家一枝独秀闾家已经是微不足道了那宗楼更非大族依附田氏而生心忖田氏独大也怪不得田恒敢自划邑地胜过公家。
他和楚月儿下了铜车上前拜见齐平公。齐平公两鬓微现斑白喜道:“好些年没见了寡人挂念得紧!封儿、月儿风采依然寡人心下大慰。”伍封道:“国君数番派人到镇莱关催促微臣微臣因有要事耽误了数日才来国君恕罪。”齐平公自然知道他这“要事”是收田豹的军权寻思你若孤身前来怎比得上今日带万人赶来的情势?这么回来自然是最好。笑道:“寡人知道。是了封儿如今是天子亲赐的龙伯爵位虽比寡人稍低毕竟是形比诸侯怎可以臣自称?”伍封道:“微臣爵位再高始终还是齐臣。”
田恒上来道:“本相正耽心越人有龙伯回来相助自是最好。”他满面诚恳仿佛什么事都未曾生过一般。伍封对他十分戒备心道:“我赶回来是为了国君可不是想助你。”点头道:“国中有难在下身为齐臣自当效力。”
田盘上来道:“龙伯这些年奔波在外甫回齐国便大破文种的东路大军令齐人士气大振齐越之战胜负虽在未知之数但我们的胜算又大了几分。”他说话十分实际并没有多少虚话伍封在田氏之族人中除了田燕儿和田貂儿外就对这田盘还有些好感笑道:“右司马将在下看得太重了。”闾邱明在一旁道:“龙伯前几天国君已升田盘将军为大司马田逆升右司马司寇田豹兼任左司马。”
伍封怔了怔哈哈大笑道:“田家一门三司马这真是列国罕见的异事可喜可贺哈哈!”他语带讥讽暗斥田氏任人唯亲众人怎会听不出来?田盘面色尴尬苦笑摇头道:“在下这右司马也当得不堪如今任这大司马越人大举入寇在下却并无退敌之策委实不堪其任。”
闾邱明道:“龙伯在下……”伍封哼了一声并不理他却对田逆道:“在下回来得晚听闻阁下镇守琅琊怎么琅琊这要城变成了越人之国都了?”田逆脸上赤红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闾邱明见伍封并不理他恍如没他这人一样脸上也十分尴尬。
田恒道:“龙伯久未在国大家接触少了或有些生分如今大敌当前我们身为齐臣当放下旧隙共赴国难才是。”伍封点头道:“倘若真是如此便十分好了。”齐平公上前打圆场道:“封儿远来辛苦寡人当为封儿洗尘再议军事各位还是先随寡人入宫去好了。”
众人各上己车入城到了公宫之外伍封与楚月儿随齐平公入宫圉公阳和庖丁刀并非次入宫也跟着进去。鱼儿带着铁卫自然要跟上来谁知却被宫中侍卫挡住。鱼儿等人立时大怒他们自跟随伍封向来是伍封走到哪里便跟在哪里千军万马之中尚且如是无人敢阻。他们不懂得中土的规矩石芸立时用喝骂那些侍卫她说的是扶桑话侍卫哪里懂得?
田逆见这些人毫不懂礼气哼哼道:“这……这成何样子?”伍封淡淡地道:“在下这些铁卫是扶桑勇士每个人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杀人魔头几番随我强袭文种的大营未有一人受伤不可轻易招惹。他们哪懂得中土风俗?”他并没有说不让鱼儿等人进来田恒又不愿意因这小事逆伍封之意并未出声。既然无人说话鱼儿遂带着铁卫大摇大摆跟入公宫。田逆气得两眼圆睁跺了跺脚将那侍卫叫到一边吩咐了几句这才跟上来。
齐平公暗暗好笑须知田氏势大连自己也不敢逆田氏之意田恒等人向来是霸道惯了。谁知伍封更是霸道他要带亲随入宫连田恒也不敢阻止。
到了大殿之前伍封见殿内殿外都是甲士猜想宫中侍卫如今多半都是田氏的人国君恐怕处处受人监视。当下吩咐鱼儿等人在殿外守候不可带刀入殿。楚月儿身为女子自然不好随伍封上殿要去拜见故主田貂儿。齐平公怔了怔笑道:“嗯貂儿的确最喜欢月儿月儿去陪她说话解闷最好。”叫了几个寺人让他们带楚月儿往后宫去见君夫人楚月儿往后宫去了。她那游龙剑扎在腰中形如腰带旁人也看不出来眼下情势不明楚月儿也没有解剑直入后宫。
田恒有剑履上殿的尊荣除齐平公和田恒之外众人都在殿前解剑除履齐平公笑道:“封儿就不必了你在天子处尚是剑履上殿难道寡人的规矩比天子还大?”伍封点了点头。
众人入了大殿齐平公当中就坐余人分两列站立。寺人取来席案齐平公赐各人就坐。齐平公想了想叫人取酒肉赏赐鱼儿等人道:“封儿的亲随既是来自扶桑可算异客又随封儿立有战功理合赏赐。”
众人入座先饮了三爵田恒道:“龙伯眼下这……”才说得几个字便听殿外叮叮当当兵器碰响原来是铁卫与宫中的侍卫打了起来。
伍封道:“这真是岂有此理!”起身去看众人都跟了出来数十侍卫将伍鱼儿围在中间动手鱼儿正掉转扫刀用手指捏着刀身只用长长的刀柄对敌指东打西所向披靡每一棍下去必有一人应声倒下被击倒击伤的侍卫躺了满地加上动手的约有百余人。其余铁卫却坐在一旁看着并未动手。
众人都习武技见这鱼儿招法箭单要么直击要么圆抡每一招都带着劲风威力奇大想不到这少年人外表俊美文秀实则凶神恶煞。田恒的剑术甚高一眼便看出鱼儿是反过来使刀只看几眼便变了脸色寻思这反过来使刀十分困难稍不好时刀尖便伤到自己这人只用几根手指捏着刀身用刀柄便已经如此厉害若是顺手握刀与自己动手自己就算以一化四也必败无疑。
伍封击了击掌鱼儿收刀回来那些侍卫见国君等人都出来都收了手其实他们也被鱼儿吓怕了早想收手而逃。
伍封皱眉道:“怎么回事?”鱼儿道:“这些家伙上来捣乱迫人动手。”叽叽呱呱说了一阵原来是这百余名侍卫大队上来要制服他们好在楚月儿知道今日要入宫一早便向铁卫说了些宫中规矩还说万一有人捣乱自己固然不能吃亏但切不可杀人自己才会反转扫刀与人动手。伍封想不到还真的被楚月儿说中了心道:“幸亏月儿预先向他们说过否则鱼儿怎知道反过刀身对敌自然是长刀霍霍杀了一大堆人了。”夸奖道:“鱼儿的本事又长进了不少连我也未想到你厉害至此!”鱼儿笑道:“这都是在海中练出来的父亲在海中练刀果然比6上更有效果!”
他们用扶桑语说话齐平公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田恒将田逆扯到一旁细问良久瞪了田逆数眼才回来。
伍封问道:“眼下宫中侍卫是受谁所辖?”闾邱明道:“右司马田逆。”伍封心下明白知道先前鱼儿等人硬要入宫田逆气恼不过再加上与自己有杀子之仇便将那侍卫叫到一边吩咐还以为他叮嘱侍卫不要招惹谁知道这家伙始终不成大器反要侍卫纠合起来对付铁卫定是见伍封先前将铁卫夸得厉害要让铁卫吃个大亏使伍封大为丢脸。
伍封冷笑道:“右司马指使侍卫故意挑衅是存心要驳在下之面了?”田逆暗骂侍卫不争气口上哪里肯认道:“非也非也这怎是在下指使?”田恒也道:“龙伯不必在意想是因言语不通贵属又不大懂宫中之俗以致与侍卫误会冲突。”伍封摇头道:“田相可说错了宫中侍卫各有所司就算是巡哨之队最多也只是二十人一队眼下这百余侍卫出来是何意思?”田逆强道:“这个……定是侍卫搞错了这……”伍封打断他的话道:“既然并非右司马指使便是侍卫的不是了。哼这些侍卫不守本位百余人纠合闹事坏了宫中规矩理合重惩。眼下大敌当前军令律法更要严厉执行田相你说是不是?”
田恒心中暗恼伍封由入城开始便处处瞧田氏不顺眼寻机扰事而这田逆偏又不知道大体如此时刻还睚疵必报胡乱搅局更兼这些侍卫也太不争气百余人居然被伍封的一个铁卫打得伤了大半要来何用?恨恨地点头道:“龙伯说得是!”
伍封悄悄看了看齐平公见他微笑点头便道:“既然如此伤者就算了没伤的马马虎虎打二十棍田相以为如何?”田盘在一旁道:“眼下国事为先龙伯千里迢迢赶回来助战这些侍卫居然多生事端二十棍太少当打三十棍连受伤的在内都逐往军中为卒为国效力!”他一声令下当下有人将这些未伤的侍卫拖下去责打不提。
伍封大感愕然旋即恍然:“当年田逆与田政沆瀣一气要加害田盘使田政为田氏之嗣后来事败田逆被谪田盘为田氏嗣子。想是田逆因为曾得罪田盘怕日后难过必然多番生事上次田盘无嗣族中有改立嗣子之言想必这田逆也脱不了干系怪不得田盘会不给田逆面子。”又想:“田盘的儿子田白其实是我的儿子若是田盘有何伤损恒素在田氏族中无甚权势白儿便日子难过。”
闾邱明等人见伍封一到临淄便公然剃田恒田逆的眼眉暗暗心惊寻思眼下大敌当前伍封又与田氏敌意甚深日后怎能联手对敌?
伍封将鱼儿叫上来对齐平公道:“国君这鱼儿是我们在扶桑收的义女是员极难得的猛将。”鱼儿向齐平公拜倒齐平公喜道:“原来是封儿的义女果然好生威猛!”田盘愕然道:“这鱼儿竟是位女子想不到厉害至此!”伍封笑道:“扶桑女子与中土不同在下这四十铁卫有半数是女子前些时与文种大小数战每人杀敌都在三四十人以上。”众人更是心惊心想强将手下无弱兵伍封手下这些女子也非同小可。
齐平公让寺人取了若干珠宝赏赐鱼儿权为见面之礼再带众人回殿入座。伍封举爵先敬齐平公道:“国君微臣这次赶来是以国事为先虽然私底下与田相有些误会但微臣不会因私废公误了国家大事国君尽管放心。”齐平公正耽心他年少气盛威权又重会与田恒大打出手被越人有机可趁听他这么说立时心下大慰笑吟吟饮了这爵酒。
伍封由袖中取出一件金丝甲献给齐平公道:“国君此甲是微臣新造名曰金丝甲穿着轻软又有防备刀箭之效可穿在衣内打造甚是不易。”众人见这亮晃晃的衣甲叠起来甚小伍封竟能放在袖中可见其轻软。齐平公让寺人拿过来提着展开在身上比一比见大小合适大喜道:“封儿孝心可嘉寡人最烦着甲但这金丝甲是件异物如此轻便穿在内里也无妨。”让寺人收好此后每日服侍穿上。
伍封又向田恒和田盘敬酒道:“田相和大司马是否觉得在下甫一入城便处处针对田氏有意寻事?”不仅是田恒和田盘在座的人无不这么认为此刻听伍封公然说出来无不纳闷。田恒愣了愣道:“本相倒没有这么想。”田盘道:“龙伯此刻提起这事想必是另有用意?”他为人老实得多这么一问是自承心中有此疑惑。
伍封摇头道:“在下决非有意针对田氏而是就事而。眼下都在宫中并无外人我们的话当传不到军中去是以恕在下直肠直肚实说了。譬如这次越军入寇齐国只所以连连惨败一来是用人不当二来是用兵有失。我们有长城济水为凭南面只要扼守琅琊越军大军便难以调度西入济水便要惊动宋卫东进琅琊我们派大军负险地而战再以水军相助越军怎能轻易入我齐国重地?可敌人大军前来只派了右司马领万人守琅琊太过轻敌。而右司马身负重责居然不战而逃以至琅琊失守。眼下勾践将国都迁往琅琊就像在齐国胸腹间插了一把刀子令齐国要地尽失国势大倾。”
田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敢说话。田恒不住点头叹气田盘道:“龙伯说得是本来父亲想要重责右司马但大敌当前军中需要用人临阵换将是兵法大忌才没有追究。况且在下父子都曾领兵与越人恶战越人来去如风箭矢又利委实厉害无比是以右司马之败也情有可原。诚如龙伯所言琅琊一丢齐国便凶险得很了。”他提起越人时脸色不断变幻禁不住露出惧意。
伍封心道:“你和田恒也败于越人之手所以不好责罚田逆。”向田恒等人瞧去只见众人垂头丧气脸上都显出畏惧之色显是对越人十分害怕。伍封心道:“众人心生惧意意志颓丧这个可不大妙。”说道:“本来事情还有可救之处。按理说越人夺下琅琊迁都于此毕竟是新得城池民心未附不足惧之。若是强力攻打未必不能夺回来。”虽然他语中仍有责怪之意语气却缓了许多。
田盘道:“可勾践分兵两路自取平6、盖城文种却取即墨、莱夷围镇莱关我们疲于迎敌。”伍封道:“勾践派文种东进并非要夺齐东而是以围关之举牵制我们好巩固新都琅琊。文种围镇莱关数十日越军的粮草辎重恐怕是源源不绝运往琅琊眼下琅琊城池坚固粮草充足越人的水军也赶到琅琊海上这都城已经是固若金汤真正成了齐国的心腹大患了。就算我们打败了勾践的大军他只须退守琅琊这长城之险与我们共而有之我们就算有二十万大军只怕也夺不下琅琊来。”
田恒道:“本相也有此耽心是以曾派田豹率万人支援镇莱关。”伍封哼了一声道:“这就是田相用人不当了。先前命田逆守琅琊已是鸡当牛用以致琅琊失守后来还用田豹引大军为援。田豹虽擅兵法但他私心甚重竟然引军坐观继而干脆退保高唐引大军不回不仅未助镇莱关一臂之力反而将临淄的大军分了一万去势力大弱。”田恒长叹了一声道:“这田豹委实可恶本相对他如此看重这人居然会如此自把自为丢了我田家的脸。”
伍封冷笑一声道:“可前几天田逆和田豹还升为右司马和左司马如此有过不罚反而升迁又算怎么回事?”田恒叹道:“本相又不是年老昏聩了怎会胡乱赏罚?这事怪不得本相。只因这田豹拥兵自重大军不回又不能派兵捉拿唯有升其职以安其心。然而他是司寇只有授军职才能合他心意鲍大司马亡故后大司马空缺是以升盘儿为大司马田逆也升一级让出左司马来由田豹充任一来是鞭策盘儿、田逆为国立功二来是安抚田豹之心想让他乖乖回来。”
伍封叹道:“以我齐国人材度之息大哥不在了军中能为继者唯田兄而已是以让田兄当这大司马十分恰当在下并无异议但田逆、田豹升职委实不当。田逆畏敌而逃那是天生懦弱倒还罢了;田豹却是公然抗令大有谋逆嫌疑便不能不追究是以在下鉴于情形先往高唐夺田豹兵权又责打百棍以儆不臣之辈事先未向国君启奏国君请恕微臣专擅之罪。”
齐平公点头道:“封儿处置得当。若非是封儿出面这事还不能这么顺遂。”伍封道:“其实在下处置田豹、今日又存心责罚这些侍卫还有其他用意。各位试想眼下敌军势大国事不可预计难保齐人中没有人生出投敌求荣之心那伯嚭身为吴国百官之长尚卖国投敌以保荣华齐人中未必便无伯嚭之流。是以非要杀一儆百以镇摄人心不可!今日在下看似针对田氏实则心含此意而为田相不可多心。”
在座的人人点头寻思原来如此都放了心。田恒却心下雪亮伍封说不是针对他田氏那自然是假的但他处罚田豹、责骂田逆偏又维护田盘便显得公私分明心想:“数年不见这人行事老辣得多了不可不防!他对盘儿的维护之意似乎出自真心倒是奇怪。”
田盘见伍封对田氏其他人、包括田恒在内都没好声气唯对自己却十分看重不知何故。正想着下殿之后问一问便听伍封道:“唉在下上次离开齐国还是为田相送亲将燕儿送到晋国去这已是五年前的事了。这五年之间事情多多人事全非燕儿却香魂归天公子高、息大哥先后病故委实令人伤感!”说着眼中泪光涌了上来。
田恒和田盘听他提起田燕儿心中自然伤痛。齐平公也是摇头叹息伍封又道:“燕儿常说平生与大司马最是相得临死时反复叮嘱在下相助大司马。日后大司马有何难事尽管吩咐在下便是。何况当日在下与田相有约如果有人敢与大司马为难在下当守旧约誓杀此人!”
田盘心下忽地明白田燕儿死前牵挂的未必是自己而是儿子田白想必是临死托孤要伍封尽力照看田白。伍封爱屋及乌是以才会对自己一力维护。田盘点头道:“在下早就想过等龙伯回来便请龙伯收了白儿为徒弟让白儿向龙伯学些本事。”伍封点头道:“这事好办在下便收他为徒只要有时间便会教他本事。”
田恒和田盘见他答应得十分爽快愕然之下均想:“这么多年这人还是重情之性一个燕儿便让他与我们田氏永远割舍不开!”田燕儿爱恋伍封之事田貂儿是知道的眼下田燕儿已死田恒和田盘自然也知道了这些往事虽然伍封与她并无任何婚约但伍封却始终记得这一份情意。
田恒这么想着悔意大生暗骂自己当初不该听信田豹的田逆的撺掇让展如加害此人。那田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趁自己不在对付鲍家迫得自己向伍封动手。其实对付伍封只须重加笼络这人妻妾之中楚月儿和春夏秋冬四女均出自田府再加上他与田燕儿的交情足以令此人无伤害田氏之心。如今害他不成变成了敌人委实不值得。
田逆被伍封不留情面地评价了一番羞惭无地低头不语闾邱明等人见伍封一回来齐国朝堂便大生变数也添出了许多心事来。
齐平公也大有感触见众人都满怀心事叹道:“今日便这么着明日再议军事共商破越之策。”
众人各退齐平公将伍封留在宫中先让人安排铁卫就在宫中安居酒水美食决不可缺再带伍封到后宫说话。齐平公将寺人宫女尽皆逐走道:“封儿妙儿可好?”伍封点头道:“公主很好。”他将扶桑的情形向齐平公细细说了一遍道:“扶桑民风纯朴少有争战微臣那六百里地虽不算大民众也只有数万好就好是十分安心上下各安其位。”
齐平公道:“封儿以家为国远征海外实属难得。当年先祖子牙公初封齐国只有二三百里地后来展成东方大国。封儿如今有六百里地要平服整个扶桑也不难。”伍封点头道:“国君说得是不过眼下扶桑人少农耕低下得地无用。”齐平公叹道:“寡人天生疏懒便没这份本事眼下连祖宗之业也守不住委实惭愧。”他们是外父与女婿一家人说话是以齐平公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像平时要端个架子专说面子上的话。
伍封道:“国君是否要微臣在破越之后剿灭田氏?”齐平公摇了摇头道:“这事寡人也想过但齐国之事由景公始便变坏了。景公用严刑、多赋税而其时田氏大量出、小量进数代下来民心渐依田氏而不在公室。如今齐国被兵田氏数番开仓放粮又广设食场由流民就食齐国上下更是望风景从。寡人也曾放粮但齐民心中寡人放粮是理所当然不以为贵田氏放粮却是爱民如子并不相同。越人若真的退了田氏更杀不得如果封儿向田氏下手只怕百姓都会造反说寡人过河拆桥杀戮贤臣。你想田氏先后加害齐君孺子荼、悼公和简公依然安稳如山势力越来越大便知道齐人对田氏的爱戴。隶人庶子怎知道田氏笼络人心、威逼公室?”
伍封怔了怔也觉得甚是为难如不杀田氏早晚必成国君之害若杀了田氏又怕激怒百姓何况田氏势力极大自己就算杀了田恒也未必能尽数将田氏势力剿除叹道:“想不到这专权弑君之人反会被百姓爱戴这真是……”脸中忽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既然民心归附若是田氏为君齐国是否更好些?”此念一生立时按捺下去。
齐平公道:“寡人多番思索田氏既然勤政爱民重视名声便不会弑君为恶自坏了田氏这么多年的名声。”伍封道:“可先君简公……”齐平公点头道:“寡人与简公是不同的。简公宠信阚止而那阚止又作恶多端民皆怨之以致简公被齐人所恨。再加上简公与阚止又一心要除田氏当先乱乃至被杀。寡人怎会如此?要说寡人的宠臣便只有封儿了而封儿又爱民保国美名远播连天子也宠爱无比齐民对封儿十分敬爱何况封儿是寡人之婿谁敢说寡人宠爱错了?是以寡人在齐民心中并不算坏田氏要加害寡人多半会让齐人不悦。”
伍封道:“那么国君之意究竟如何?”齐平公叹了口气道:“只有过一日是一日寡人也不愿意对付田氏有封儿在外田氏也未必要对付寡人。封儿这次来能退越军最好若不能退越人齐国亡了寡人无非是带了积儿随封儿到扶桑去。”伍封愕然看着他良久心中暗叹自己这老丈人委实不是个雄才大略的人。以前自己在齐国又有晏缺、公子高、鲍息在旁那时齐平公还有些斗志如今晏缺、公子高和鲍息先后亡故自己又常年在外他身边没了个可倚仗的人再加上本性恬淡是以全无上进之心。他既然如此自己便有倾天之力又能如何?
齐平公苦笑道:“在封儿眼中寡人只怕是好无大志吧?”伍封长叹一声道:“微臣在成周之时遇见老子蒙他收为弟子学了些道。国君并非胸无大志而是颇合道者之清静无为。其实人生在世所求无非是日有数食、夜有软枕、身旁有妻室、膝下有子女无论是英雄毫杰还是凡夫庶子百年后终归一死生前金珠高爵又有何用?譬如那伯嚭贪佞无耻富贵数十年家积宝货百万还不是被微臣杀入府去一刀两断?国君这么想也是不错的虽然无桓公之业百姓却能安居却总好过夫差、勾践引军争霸以致天下百姓奔走流离、生死不知。”
齐平公听伍封之言正说在他的心底里去点头道:“能知寡人之心者天下间唯封儿和貂儿二人而已!”伍封早闻他这些年对田貂儿十分冷淡见他提起田貂儿问道:“君夫人……”齐平公摇手道:“别提她了这女人算是聪明之极也体贴人心然而总是偏向外家对寡人极不忠心。”
伍封大感愕然道:“以微臣所见君夫人可不是这样的人啊?”齐平公道:“封儿哪里知道!寡人在宫中所作所为每每传到田恒耳中去有些事生时只有貂儿知道。譬如上次那太史朴死了寡人饮了不少酒与积儿在后院玩以自身为马让积儿骑坐在颈上乐不可支当时只有貂儿在旁。谁知道这事第二天便被田恒和田盘知道了田恒还没怎么说话田盘却觅个机会悄悄向寡人说起说朝廷有臣属亡故寡人身为一国之君表面上还是要深表哀痛以安抚臣下之心如此云云。封儿你想这种事情都能传出去寡人还怎信得过她?诸如此类的事有好些寡人说出来也无趣。”
伍封沉吟道:“传出去的事是否都是国君痛饮、不理朝政之类的事呢?”齐平公愤然道:“就是这些子事哼好事又不说专挑寡人的毛病让臣属看笑话。那田恒老奸剧滑睁只眼闭只眼田盘却每每找寡人说话规劝似乎他这大舅子当得挺是过瘾一般!”齐平公说话向来文诌诌的今日气愤之下便随口这些民间俗语来其实他在夷维城时与百姓混在一起就是这么说话的只不过当上国君后说话便十分注意眼下在女婿面前便毫无顾忌了。
伍封忍不住笑道:“国君可误会了君夫人其实是想保护国君免国君被外家所害才会如此!”齐平公怔了怔问道:“这话怎么说?”伍封笑道:“假如君夫人常向田氏说起啊前日国君提及仓廪昨日问起三军晚间问政一夜诸如此类田恒会怎么想呢?田恒必然会想国君如此勤政又或如此有才干是否会对付我田氏?必然深为忌惮。他有了这心结早晚会生出加害之意。”
齐平公沉吟道:“嗯以田恒的为人这倒大有可能。”伍封道:“君夫人专挑些国君无伤大雅的荒唐事说出去时间长了田恒便觉得国君胸无大志得过且过对国君便全然放心了是以无论君夫人怎么说他也不会理会心里却高兴得紧。在田恒心中巴不得国君每日醉卧才好如此便保全了国君田恒便不会生出异心来。”
齐平公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是寡人错怪貂儿了?”伍封道:“自然是错怪了。不过由此可见田盘与乃父不同按理说国君越荒唐不理事田氏便越高兴耸恿还来不及怎会规劝?田盘数番规劝国君直谏得失那是因为视国君为君心中还未有谋逆之意才会如此。”
齐平公想了想笑道:“寡人以前可想错了每每思及此事便大为不悦。若非封儿提醒寡人只怕会耿耿于怀终身不乐。咦封儿对女人的心思了解之极怪不得连王姬也能娶到手这事寡人还得学学!是了那王姬生得很美貌么?”伍封见他说话全没个国君和老丈人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对齐平公一直放心不下但听他这一问便知道他生性豁达乐观笑看人生如此之人任何逆境也能承受笑道:“微臣终于知道公主这性子是由国君亲传的当真是乐天知命实在难得!”
二人相视大笑登时将田氏、越军之事抛在脑后。伍封与齐平公在一起说话时每每被政事所累旁边又有人在从未如今天般直抒胸臆今日这么说一说话双方均觉得从未如今日般了解对方。
此时已经是晚饭之际齐平公心情大好叫来宫女道:“去将君夫人和月公主都请来我们一家五口一起用饭。”回对伍封道:“说来惭愧寡人已经有两年多未与貂儿一起用饭了。”
一会儿田貂儿牵着姜积与楚月儿挽着手一起进来齐平公起身笑道:“貂儿寡人这几年错怪了你幸得封儿解说才知道你一番好意这些年让你大受委屈委实对不住。”田貂儿闻言眼圈一红道:“国君说哪里话都是貂儿不好。”
伍封见田貂儿消瘦了许多起身向田貂儿施礼道:“君夫人。”田貂儿道:“龙伯都是自己家里人无须多礼。”让姜积上来道:“积儿快叫师父!”伍封猛地想起自己还有个太傅的官儿这姜积算得上自己的徒弟连忙蹲下身来将姜积抱起来笑道:“这就有些难办了积儿是公主的亲弟若叫我师父恐怕不好吧?还是叫姊夫好些。”
姜积眼下有六岁左右并不太高捧着伍封的脸响亮地叫了声“姊夫”。伍封哈哈大笑由怀中取了一对绿色的玉璧挂在姜积腰带上道:“这对玉璧便送给小舅子当见面礼好了。”他早有准备这玉璧是他由伯嚭的家财中挑出来的大凡玉璧以白色为多绿玉也有不少但这对玉璧却与众不同夜间熄火时玉璧自身的莹光中能看出一对熊来。
田貂儿笑道:“龙伯有心了。”由伍封怀中接过姜积坐在齐平公身旁。齐平公又对楚月儿道:“月儿今日寡人无暇与你说话勿要见怪。”楚月儿嫣然笑道:“国君正事要紧月儿入宫本来是想看看君夫人。”
齐平公让二人坐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