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离本想窜进四周的闾里可身后那二十多人跟得甚紧这二十多人中有七八个是国府的从人盯得极紧。
眼见离大队远了被离拔出剑来周围人吃了一惊还未等他们相询被离急转身向右侧闾里跑去。
一个国府从人喝道:“到哪里去?”追了上来其余人停了停也追了上前纷纷道:“这人想逃!”“只怕是奸细!”一起仗着明晃晃的铜剑追过来。
被离虽练过剑术苦不甚精不敢与这二十多人动手他窜过一巷身后的人已经渐渐逼得近了。巷中若有其他途人不是被国阚二府的这些人推跌便是一剑刺倒。
忽激见前面一人缓缓走来被离只觉得这人甚是高大不及细看他怕这些人伤了这途人忙挥手道:“快让开!”可那人却浑不在意直走上来被离收不住脚从那人身侧闪了过去。
便听身后人纷纷叫嚷被离回头时便见那人正与这些人动手地上已经躺下了二十一二人在地上翻滚呻吟看来并未致命不过受伤颇重只剩下四个人与那人交手。被离心中大惊想不到这人连腰间的佩剑也未拔出只用一双手在在一转头间已经有二十多人被那人击倒真可谓快如闪电了。
细看那人见他是个十五六岁年纪的俊朗少年身高却有一丈被离这几年周游列国阅人无数只见过伍子胥有这么高再未见过如此高大之人。这少年空手双手拳脚如飞此刻一掌向一人击去那人惊骇之下以手中长干格挡便听“嘭”的一声那长干裂成了无数碎片飞了开去那人被少年一掌推在肩头上随着其长声惨呼骨碎之声清晰可辨那人被这一推倒飞出去足有两丈多远。被离心中突突乱跳心忖这少年手上劲力当真是大得骇人且其手掌之坚硬胜过镶满大铜钉的硬木长干也不知道这少年手上练过什么功夫。国阚二府剩下的三人见这少年如凶猛吓得一声喊转身便逃。
这少年喝道:“如此草菅人命之徒还想逃么?”追了上去。
被离在后面急喊:“兄台留步!”赶出巷时那少年已经不知所踪。被离摇了摇头暗暗叹气心忖:“这少年勇武异常是个非凡人物。”又想:“他衣着华丽想是贵族子侄既然不是阚、高二家的人不知道是否田、鲍、晏等家的子侄?”正寻思间便见大道上人众纷乱士卒飞跑而来被离本想去看看被那少年击倒的那些人此刻却来不及怕被乱兵现难以解说忙闪身到了附近的闾里之中缩藏起来。
待众军散尽被离才从附近的屋后转了出来。此时他已将甲胄脱下弃在一边向南走去。
被离自从弃官离国之后周游天下到过的地方颇多。这临淄城与天下间其它的城也差不多只不过大一些而已。城中大道纵横道旁是整齐划一的闾里一片一片由矮墙围成方形每一闾里的四边都有道门晨开暮闭坊内有十字曲巷、藩坊、教坊、作坊闾中四角有水井还有不少空地。有的一整个闾里都是一户人所居那是士大夫的府第其门户自然不受晨开暮闭的法度所管。此时城中烟火渐渐熄灭各闾也打开了先前乱时所闭的门禁。从市肆走过时见商肆都已营作整个临淄城恍若无事生一般。
被离叹了口气心想:“如今列国纷争百姓饱受战乱之苦这厮杀争战百姓早已经见惯了。”
齐简公亡故的消息还未传出被离当然不知道心道:“如今临淄城一片混乱不宜久留还是到鲁国去拜访孔子才是。”
走了一会转了个弯便见前面乱糟糟的数十兵士正在忙碌。
被离走到近处便见地上横着数十具尸体尸身上如刺猬般插满了利箭被离抬起了头便见右手边闾里之中有一家寿材坊心中恍然心道:“这些尸体便是阚止请来的董门刺客了!”
只见诸军士将尸体身上插着的箭一枝枝拔出来然后众人将一具具尸体搬起来放在一边的牛车上。其中一人似是个兵尉之类的小官站在一旁大声地号施令:“快点快点!田相吩咐这些人虽是刺客却都是些勇士要予以厚葬我们得尽快运到城外去。”
被离心知董门势力庞大手段厉害田恒不敢太过得罪。至于杀死了这些董门中人那是对付刺客的手段董门也未必会在意若是对尸体不敬那可是犯了董门之忌恐怕非大为报复不可。
被离见街上乱哄哄的这些兵士七手八脚地阻住了去路索性退到一边的一座大宅子门边静候这些兵士做完公干好让出路来。信步走到门边抬头向大门之上看了看只见这大宅子墙高门厚显得气派不凡以被离所见连许多大夫贵族的门第也未必有这般气势门上一个巨大的黄灿灿的铜牌上镶着四个大字:“渠公之宅”。
被离心道:“原来这便是富可敌国的渠公住的地方。”
渠公是天下有名的大富豪出身于齐国渠地年少时贩盐致富如今从事冶铁、畜牧、渔盐家业奇大据说连齐简公未当国君之前也曾向他借过万金。财大自然势大齐国的权贵等闲也不愿意得罪他。
被离虽然听说过渠公的事却与他从无来往便静站一旁等候。
只见那些军士66续续将尸体搬上牛车一名年轻的军士正蹲在一旁从尸体上拔那些箭。
此时这军士正给一具尸体拔箭才拔出第二支箭那尸体忽地动了动。这军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兵尉问道:“什么事?”
这军士面色惨白道:“这……这人似乎还没死!”
兵尉吃了一惊看着那具尸体上插着的十余支箭失声笑的:“胆小鬼你定是眼花了这人中了这么多箭哪有不死的?”
众兵士在一旁都笑。
兵尉一边说一边走了过去弯下腰来抓住那尸体上的一支箭用力向上一拔。
那尸体痛吼一声霍然睁开了眼从地上跳了起来劈手一拳将兵尉打了个跟斗。
众军士大骇纷纷叫道:“尸变!尸变!”
那“尸体”闪身到一个兵士身旁一把抓住了一名兵士腰间的剑柄飞起一脚将那兵士踢翻顺势拔出了剑来。他一剑在手剑光霍霍一连砍翻了五六人。
众兵士大骇之余纷纷执戈矛铜剑围了上来。
那“尸体”身上淌着血向周围略看了看长剑划了个圈飞身向渠公府这边退了过来。
被离站在渠公府旁看得一清二楚心中虽惊却想:“这人定是没有死透受伤昏厥兵士给他拔箭时将他痛醒了转来!”见这“尸体”浑身淌血刺猬般正向自己所站之处扑来情形委实有些可怖不加思索忙从腰间拔出了剑信手向那“尸体”刺了过去。
他虽然也曾练过剑终不甚精又怎伤得了董门刺客?这“尸体”虽然浑身伤痛却只是一闪身便轻轻易易避过了被离手中的剑。好在他并不向被离动手只是闯到渠公的门前大吼一声一剑向门缝劈去。
这“尸体”倒是聪明得紧知道若是沿街而逃是万万逃不出这临淄城的所以干脆直奔渠公之府。他一剑向门缝劈下只要将门内门闩劈断便可以踢开了门进入府中。至于他进府之后是想胁持府内的人为质还是另有所图谋便不得而知了。
正在这时府门忽地打开“尸体”这一剑便劈了个空。
府门才开一条缝忽地从门缝中飞出一条黑黝黝的手杖向“尸体”当胸点去。
杖势凌厉那“尸体”吃了一惊侧开了身一剑向杖后刺了过去这一剑是他全力而去势奇快欲是一击得手无论这持杖者是何人这一剑刺了过去那也是非死不可。
忽然那手杖由直刺变为横扫“当”的一声杖剑相交将“尸体”的剑荡了开去但那条手杖却丝毫无损原来竟是精铜所铸。
被离见这杖法精妙心中吃惊道:“原来渠公府中也有这般高手!”
只时门已大开正见门后站着一人左腋之下驻着一条铜杖右手握杖与那“尸体”斗在一起这人左腿裤管空荡荡的原来是个已损了一腿的瘸子!
那“尸体”浑身上下仍插着十余支箭此时动得急了浑身鲜血淌了一地流血一多手上便慢了起来。
那瘸子忽地虚晃一杖单脚立地身子一旋左手的铜杖忽起“嗤”的一声向那“尸体”头上刺去。
那“尸体”正用剑格挡瘸子的右杖哪里想得到这瘸子支在腋下的左杖也是件武器?这一下出奇不意便听“卟嗤”一声瘸子的铜杖从“尸体”左眼插入从脑后穿了出来。
瘸子右杖柱地左手一抖从“尸体”眼中拔出了铜杖那“尸体”扑在地上这次可真真正正成了一具尸体了!
被离张口结舌站在一旁看得呆了。
这时那兵尉惊魂未定地带着七八个士卒抢了上来向那瘸子陪笑道:“想不到竟会‘尸变’幸好九师父了得未被这恶尸闯进了门去惊了渠公!”
瘸子九师父摇头道:“不是‘尸变’这人只不过受了伤未死得透。”
兵尉奇道:“这人中了十几支箭竟然未死?”
九师父道:“你掀开他的外衣便可知道那是什么缘由了。”
兵尉上前扯开那尸体的外衣便见里面亮灿灿地穿着一件亮晃晃的衣甲是用金属链子编成这些链子极细是用金丝和精铁制成再将链子织在一起如同渔网编成这么件古怪的衣甲腋下用环扣住那些箭的箭头嵌在链间并未入肉那人看起来中了十余支箭其实真正射入身体的只有两支都在衣甲护不到之处奇道:“这是……?”
九师父道:“这是代国的一件宝物名叫金缕衣是用上好的精铁与陨铁混成的丝线穿织而成比起一般甲胄来不仅轻巧而且刀箭不入。三十年前代人内乱王子争位剑中圣人支离益相助小王子夺得大位小王子以此衣为谢从此这金缕衣归屠龙子所有在屠龙子的三件宝贝之中此衣名列第一。”
其时列国的衣甲一般都是皮制的革甲极少有铜甲更不用说铁甲了。这金缕衣竟能以铁链编织而成的确少见。
兵尉脸色一变忙道:“这些刺客若是都穿着这种衣服肯定还有没死的!”便欲命人检查尸体。
九师父道:“不忙这金缕衣天下仅此一件。只不过以这人的剑术看来在董门之中身份应是寻常为何身上会穿着屠龙子的这件宝衣?”
那兵尉自己拍了一下头笑道:“是小人胡涂这种东西若有多件也不会叫作宝贝了。”
其实这金缕衣只不过是一大块编织成网状的衣甲中间有个大洞只须将头颈穿过去将甲片前后折下肋胁处有金环扣上便算穿好了。
兵尉解开尸体腋下的金环将金缕衣脱下来笑道:“这衣服甚大若无九尺以上身材穿起来也不合身这人七尺多高定是偷来穿上的。”将金缕衣在自己身上比来比去显是欲据为己有。
九师父伸出了手道:“拿来!”
兵尉面露难色踌躇了一会不情愿地将金缕衣递给了瘸子。
只因这刺客是九师父所杀这件衣自然由九师父所得若是这人是兵尉所杀九师父也不好索要。
兵尉叹了口气命人将尸体抬走向九师父施礼道:“多谢列九师父援手小的这便去办事了。”带兵自去忙碌。
被离看着那九师父只觉颇有些面善他一生相人无数对人之面目记忆甚佳心道:“这人我以前定是见过。”
这时那九师父目光如电也向被离看了过来脸上忽露喜色大声道:“原来是被离先生!”
被离拱手道:“九师父我们究竟在何处见过呢?”他听兵尉叫这人为“九师父”便也这么叫。
那九师父上前挽住被离的手道:“被离先生我是南郭子綦的第九子当初你曾给我相过面的只不过我现在名叫列九。”
被离想了起来笑道:“原来是九少爷!你为何……?”眼光向列九的腿上瞧去。他以前见过列九那时列九还是双腿完好。
列九叹了口气道:“我这条腿是被大盗柳下跖斩断的。”
被离惊道:“什么?”
列九道:“十年前先生到了雒邑家父请先生为我们兄弟九人相面先生看完后说是我的命相最好天天可以吃肉。”
被离想了起来道:“是啊那时南郭先生反而大哭起来说你们在雒邑城南种菜以菜为食你反而可天天吃肉若无灾祸怎会有福?”
列九道:“先生与家父见识高明如今我在渠公府上闲时教家丁们一点粗浅的剑术渠公待我甚厚果然天天吃肉。”
被离叹道:“你又如何惹上了柳下跖还伤在他手里?”
列九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不如觅一酒肆详谈也算列九稍尽地主之谊。”
被离心想:“列九腿残确不宜长久站立。”点头答应。
列九叫来一个家丁命他将金缕衣拿回去自己带着被离到了渠公府内一间小木室中。
此室是列九居所甚是简陋两人喝了几杯酒言谈甚欢列九便说起他遇到柳下跖的事情。
原来南郭子綦是董悟之徒剑术极高后来不知何故被董悟逐出了师门。他醉心于剑甘于淡薄与九个儿子一起在成周城南种菜不与权贵交往。
列九从父学剑剑法在诸兄弟之中最好在成周城中十分有名不免有些年轻气盛。四年之前他奉父命到代国向祖师爷屠龙子支离益祝寿回国途中与北地的一帮牧马商人同行在列人城外遇到大盗柳下跖的人马拦截抢掠。
本来柳下跖有个规矩被抢若是顺利交出财货柳下跖绝不伤人取财物之七成留下三成给货主作盘缠。列九身无长物本也损失不大但他年轻气盛自视甚高又怎会乖乖就范?仗剑与贼众厮杀一连杀了柳下跖十七八名手下其中有两个是贼群中的高手。
柳下跖见他用的是董门剑法便问他是什么身份。列九自负剑法出众一心想与柳下跖一较高下心知这柳下跖算起来是自己师叔祖若说了出来恐怕便打不成便说是偷学的剑法。
柳下跖大怒亲自出手两人战了十几个回合列九便被斩断一腿。
柳下跖道:“偷学的剑法决计不会如此纯正你究竟是什么人?”
列九心道:“若是说出名号不免有损父亲的声誉。”执意不答。
柳下跖心有悔意知是伤了本门子侄见他倔强得紧只好携他同行一路上指点他的剑术道:“展某不小心断了你一腿有损你的剑术不过你双手仍然完好还是可练好剑法。”柳下惠、柳下跖本姓展氏是鲁国的大夫之族食邑在柳下。卿大夫士族才有姓时人喜欢用食邑之地为立家姓氏故而称为柳下氏。
柳下跖在待他伤愈送了他黄金十斤又给他一乘马车这才放了他回去。
列九人已残废自觉无面目再回成周遂流浪各地这日到了齐境遇到渠公恰至渠公手下的十多个家丁作乱欲杀害主人吞没财物被列九识破出手杀了作乱之人救了渠公的性命。
渠公见多识广见列九虽是残废剑术却高明得很便邀他到府中当剑术师父。列九心想:“四处流浪终非了局雒邑是不能回去的索性长居齐国也好。”便答应下来这才随渠公到了临淄道:“无功不受禄我是个残废干别的事不成不过可以为渠公守门。”渠公不愿委屈了他待以上宾之礼列九却定要住在府门边的房中为渠公看守门户渠公只好由得他。
渠公也曾问他的身份来厉列九不愿意父亲蒙羞不肯说出来他在列人城外断腿遂自称列九。南郭子綦一家是庶人没有姓氏南郭是因南郭子綦居于成周南郊故而这么称呼其名只有一个“綦”字又因他得人尊重故在“綦”前加一个“子”字。
列九无姓因在列人城附近变成瘸子遂以列为称称为列九。渠公尊称他“九师父”因渠公在齐国大有声名时间长了临淄城中很多人都知道了渠公府中有个“九师父”。
被离听完叹了口气道:“你在齐国三年你父亲可知道?”
列九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他的心目中的列九仍是以前那个恃才傲物的列九既使是死了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若是我这番模样回去徒惹老父伤心。”
被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被离说起先前被士卒追赶得一高大少年相救之事列九笑道:“此人必是王孙封齐人都称之为封少爷齐人之中只有他才这么高大。”被离问道:“这封少爷是何家子侄?”
当时习俗国君之子常以“公子”二字加如名前以为尊称如齐简公之弟姜骜人便称公子骜而大夫的子孙常以“王孙”加于名前。被离听窗外人说那年轻人叫王孙封是以有此一问。
列九微笑道:“这人其实名叫鲍封是鲍家的人。他年纪虽轻却是鲍息之弟鲍息的儿子虽然有了三十多岁见了他也得叫他一声‘二叔’。”
被离奇道:“大夫鲍息我是见过的他应该有四十六七岁了吧?为何他的兄弟如此年轻?”
列九笑道:“这些大夫姬妾众多俾女成群老兄少弟之事常有生又何足为奇?渠公与鲍封极好亲如家人。鲍封常在渠府一住盈月向我学过些剑法甚是相熟。”
被离问道:“先前若非此人在下早被国阚二府的人杀了。”他将先前的事说了一遍问道:“鲍封平日可住在鲍府之中?”
列九摇头道:“没有他与他母亲庆夫人住在东城外十里处的伍堡之中。”
被离心道:“原来这封少爷便是庆夫人之子。”先前他听阚止和国异说起过庆夫人顺嘴问道:“什么叫伍堡?”
列九道:“也难怪先生不知。鲍封自小与鲍家失散后来才找到回到鲍家时大概已经十二三岁了。三年前田恒初掌田氏宴请诸客客逾千人鲍封与其兄鲍息便在席上。田恒见舞妙肴丰由其是鼎中牛羊豕鱼凫肉均有忍不住叹道:‘上天对人的赐予太丰厚了!既有五谷又有鱼牛羊豕。’”
被离点头道:“田恒也说得是。”
列九道:“当时人人附合田恒之言可鲍封这小孩儿却道:‘并非如此。天地万物与人同生都是相类的不可分贵贱。人与万物智殊力异而分强弱并不是何物为何物而生。人取可食之物并非该物是上天因人而生它;蚊虫吸人之血、虎狼食人之肉难道是上天为了蚊虫虎狼而生人?这都是互生互死自然而然。’”
被离脸色微变抚掌赞道:“有见识!鲍封之言符合天道!”
列九续道:“众人见鲍封当众顶撞都以为田恒会生气。谁知道田乞沉吟良久哈哈大笑说是想不到鲍家会有如此高明的小儿。当日入宫时田恒向先君齐悼公请求请国君赐了一里之地给鲍封又赐良田百顷。此地在临淄之南的要紧之处名曰龙口左有山、右依水如同临淄南面的咽喉所在。庆夫人便亲自设计在该处建了一处居所修得十分坚固叫作伍堡。庆夫人最擅生意须惠陶器行销列国家财几可比于渠公建一个伍堡倒是花不了多少。”
被离点了点头道:“庆夫人不居鲍家却在城外另建居所倒也奇怪。”
列九也点头道:“先生不说我也不曾在意想起来这中间确实有些奇怪。我听渠公说大夫鲍息作为长兄对鲍封甚好但他的两个儿子却不喜欢这位‘二叔’令鲍大夫大为生气。”
两人正说着话忽有一位老者大踏步走了进来大声道:“哈哈原来被离先生来了九师父为何不告诉老夫?”
被离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六十多岁年纪生得十分矮胖颏下的胡须颇为稀疏有一半已经花白形象颇为不佳但两眼却炯炯有神露出精明之色。
列九站起身来叫了声:“渠公!”
被离心道:“原来这便是闻名天下、富可敌国的渠公!”站起来躬身施礼。
渠公大步上前紧紧握住被离双手笑道:“老夫一向仰慕先生今日得见大慰平生。”
被离道:“在下只不过是个江湖术士哪里当得渠公如此厚爱?”
渠公笑道:“先生是天下名士老夫只不过是个市井之徒能与先生一聚其实是老夫的荣幸。不管先生是否愿意老夫今日定要请先生到鄙府一叙。”
被离微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却之不恭只好到府上打搅一番了。”心道:“这渠公口才便结为人谦下怪不得能大财。”
渠公看了看两人桌上的酒菜笑道:“这种东西怎能下酒?老夫开的这家酒肆只不过是骗人的钱贝而已怎可待客?不如到老夫家中尝一尝酒中绝品‘庆夫人酒’。”
三人离开酒店到渠公府中去。
被离问道:“‘庆夫人酒’又是什么?”
渠公笑道:“庆夫人是鄙国的酿酒高手她用上等之黍煮成麋添上几品奇花异果再加以酒母曲蘖酿成一种酒人称‘庆夫人酒’入口甘甜厚重醇香酒香三日不绝十分了不起。鄙国的公子骜尝遍天下之酒作有《酒经》将‘庆夫人酒’列为绝品天下之冠。”
被离听得心动舌痒欲尝道:“这样的酒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见。”
渠公道:“这也难怪庆夫人酿这酒非是为了牟利。只因封少爷爱酒她这酒是为了儿子所酿每年只有三十壶其中至少有二十六壶落入了封少爷的肚中老夫家中那一壶是封少爷送的十分来之不易。”
被离叹道:“这鲍封当真有福气!”
三人说着话已到了渠公府大堂之侧的暖阁之中。
渠公吩咐了下人不一会下人端上食案摆上了满案蔬果食案旁各摆两个小铜鼎鼎中热气腾腾地是煮熟的牛肉和羊肉。渠公兴冲冲提来一壶酒远远便闻到一缕纯甜的酒香溢出令人嗅之欲醉口中流涎。
三人一连喝了三爵酒这才开始说话。
被离叹道:“渠公没有骗我这‘庆夫人酒’当真是天下第一!”
渠公笑道:“不瞒先生说老夫颇有些家财与封少爷交好自然不是为了庆夫人的金贝而是为了从封少爷手里骗点酒喝。”
被离知他说笑笑道:“渠公好不容易骗点酒来却入了在下口中岂非可惜?”
列九也笑道:“本来我这家传剑法不传外人但每次封少爷抱了酒来便只好教他一点剑法。如今我的剑法被他尽数学了去幸好他还时不时送酒给我。”
被离对这封少爷极感兴趣赞道:“有九师父这样的名师封少爷的剑法定是高明之极了。”
列九叹道:“我的剑术比他可差远了。”
被离奇道:“他的剑术还胜过九师父?”
列九道:“封少爷神力惊人天下少有一口剑使动剑上力道惊人更兼他动手之际不依常规施剑之时手脚并用常有别出心裁之处。在下与他比剑之时剑法被他膂力所克制剑术连四成也挥不出来有时他偶一剑使出与天外飞星了无痕迹是以不敌。若是他能随家父学剑成就至少十倍于我甚或还能过家父。”
被离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一时无语。
渠公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被离道:“实不相瞒在下先前与九师父说话时次见过鲍封。在下适见第一眼见到他时便觉此子颇像在下的一个故人此刻越想越觉相似。”
列九笑道:“若论眼力天下间有谁比得上先生?”却见被离与渠公二人神色有异暗暗吃惊。
渠公脸上神色不定似带惊恐问道:“先生所说的故人不知是谁呢?”
被离盯着渠公缓缓道:“伍子胥!”
渠公脸色大变沉吟半晌苦笑道:“天下之事难道真的什么也瞒不过先生的这双神眼么?”
被离骇然愣了半晌缓缓道:“原来鲍封真的是伍相国的儿子!”
列九骇然伍子胥是天下人心目中的大英雄鲍封既是鲍息之弟怎么又成了伍子胥之子?
渠公叹道:“封儿确是伍子胥之子其真名叫伍封。”他伸手一摸下巴竟将胡须尽扯了下来这光秃秃的模样将列九吓了一跳。
渠公苦笑道:“老夫之所以与封儿亲厚是因为老夫本是庆夫人身边的寺人庆夫人和封儿本来就是老夫的主人。”
列九骇然道:“寺人?那庆夫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渠公道:“庆夫人就是庆公主她是吴王僚之幼女王子庆忌之妹。当年吴王阖闾使专诸刺杀了吴王僚王子庆忌自然要报仇。王子在攻吴之前自知必死将庆公主和吴宫重宝托付给老夫老夫之富全因有吴高重宝为本。先前九师父说封儿在剑法之中手足并施是因他练过庆公主亲授的空手搏虎的技击之术此技来自于王子庆忌。”
被离道:“先前在下被国高二府的从人追赶封少爷上前去转眼间便打倒了二十一二人手脚快得惊人劲力异常。”
列九瞠目道:“怪不得我觉得鲍……伍封的空手技击厉害无比几可比得上利剑原来是王子庆忌的绝技!世人常说若是吴国的王子庆忌在世我祖师爷屠龙子支离益便不一定是天下第一了。据说王子庆忌能6地行舟、空手裂虎非同小可!”
渠公又道:“封儿到了齐国之后伯嚭先后派了二十一个刺客来寻觅其母子下落尽数被封儿这一双空手杀了这空手搏虎是天下神技非同小可。其实封儿的家传的剑法也极为厉害只是伍子胥未传了下来仅教了庆公主七招剑法让她待封儿长大后教给他习练。那七招剑法平平无奇多半是伍子胥怕封儿练成家传剑法后被仇人从剑法中认出身份来才只留下七招。”
被离点头道:“怪不得伍相国从来不让人见到他的夫人原来是王子庆忌之妹那也是吴王夫差的姑姑了。”心道:“怪不得渠公口中对子胥兄不怎么尊敬。”
渠公慢慢将胡须粘在脸上点了点头。
列九大奇道:“我听说吴王僚被专诸鱼腹藏剑所刺、王子庆忌被要离断臂杀妻所害全是伍子胥的计谋为何庆公主反会嫁给伍子胥呢?”
渠公叹道:“伍子胥英雄无敌庆公主几次刺杀他不成都被伍子胥放走后来公主便对伍子胥说:‘我若是嫁给你你敢不敢娶我?’伍子胥叹道:‘我知道你嫁给我是想杀我但我若不娶你你三番五次行刺万一有一次我未觑到时恐怕你会被人杀害。’便与公主成亲或是公主不忍下手又或是日久生情后来公主终于未能动手反为他生下了小公子。此中详情公主从未说过老夫怎敢去问?”
被离叹道:“其实吴王僚和王子庆忌被杀专诸与要离二人虽是伍相国所荐却并非出自伍相国的计谋专诸自献鱼肠杀人之计那要离更是瞒着伍相国将自己的老婆杀了还让吴王阖闾断了他一臂投身到庆忌身边刺杀了庆忌。伍相国曾对我说他平生最为后悔的一件事并不是让阖闾收留了伯嚭而是向吴王推荐了要离。”
列九神往道:“伍子胥忠孝之名天下皆知听你们一说在下只恨未能一睹其风采。”
被离摇了摇头叹道:“世人都佩服伍相国的忠孝但伍相国却常说:‘我本是楚人却鞭楚王之尸几灭楚国何以谓忠?为报父兄之仇却杀人之父兄何以谓孝?’常自懊恼。”
渠公叹道:“今日听先生一说老夫才知伍子胥胸襟弘大、气度宽广委实是人中之杰无